這個世界還是窮人多。
很多人仿佛突然才意識到這點:有本科學歷的人只占全國人口的4%不到;當個稅起征點在3500元時,全國大概有6000萬人繳納個稅,在全國7億多勞動人口中,僅占10%左右。也就是說:如果你擁有本科學歷,收入超過3500元,你就是中國前4%的“溫拿”。 聽上去好像挺勵志,像貓哥這樣的人也覺得自己“溫拿”了呢。
但真的是如此嗎? 并不完全是,因為還有另一個數據,那就是同齡人對比。
根據去年匯豐銀行發(fā)布的一項橫跨9國的調查報告,“千禧一代”年輕人(出生在1980至2000年間)的住房擁有率里,中國的80、90后年輕人住房擁有率高達70%,遙遙領先第二名墨西哥(46%),是美國該項指標(35%)的2倍。 也就是說:如果你是80后、90后,有本科學歷,月收入超過3500元,但如果你沒有城市里的房子,你還是這代年輕人里后30%的“盧瑟”。
這很殘酷。
也不難理解,大家都知道在社交媒體里,“拆遷戶”這三個多么令人羨慕,遠遠碾壓了高學歷、月薪上萬但沒有房子的“X漂青年精英”。 01 山寨貨都是誰買的? 這段時間,隨著“拼多多”的上市,很多人仿佛打開一個新世界一樣:原來中國還有那么多窮人啊,花幾百塊錢買明顯是假冒品牌的電視、搶購“月亮之上”洗衣液、參團20多塊錢的電飯煲。
他們究竟是誰? 在拼多多的“賣家秀”里,購買者的照片說明了一切:
是的,大部分是農民兄弟。 城里本科學歷、月薪3500元以上的人們可能覺得:農民兄弟怎么這么不識貨啊,這明顯假冒偽劣產品啊。有關部門要管管,不要再侵害農民兄弟的利益!幾百塊錢也是錢! 還有人說,這不是“消費降級”嘛!大家都沒錢了,所以都是買便宜貨了,進而推斷出全國經濟出問題大崩潰的結論。 也真是,在10%的世界待久了,看啥都大驚小怪。在拼多多上,你能奇妙的看到正品與山寨貨同框:
還能看到一些神奇的品牌:超能?不,是趄(jū)能。 這個叫“趄能”的薰衣草洗衣液,2瓶10斤裝,只需48.9元。超不超值,劃不劃算?參與拼團會更便宜。所以你總能在微信群里看到拼團鏈接,尤其老人家樂此不疲。
很多人可能會覺得匪夷所思,放著好好的超能不買,為什么要買“趄能”? 因為便宜啊!正品的“超能”10斤裝的薰衣草洗衣液要128元,這個20斤才48.9元,只是“超能”的1/4。夠不夠刺激? 拼多多不過是把之前在城鄉(xiāng)結合部、農村地區(qū)集市泛濫的山寨貨搬到了手機APP里。到過或者回過城鄉(xiāng)結合部、農村集市的人們,總會有一種打開了新世界的感覺,在那里,你能看到:日貓洗潔精、脈劫運動飲料、康師博、太白免奶糖、紅午、雷碧、康帥傅、粵利粵。
感受下:
他們的購買者,并不是4%本科學歷、10%月收入3500元、70%自住房的人們,這些人們哪怕再沒錢再被房貸壓榨到削減支出,也不會買這些產品。
買集市上買這些“日貓洗潔精、脈劫運動飲料、康師博、太白免奶糖、紅午、雷碧、康帥傅、粵利粵”的,跟在拼多多上買398元一臺的“大彩電”的都是同一群消費者。
他們不關心這些東西是不是“正品”,只要電視能看,只要洗衣液能洗衣服,只要詠動喝了不拉肚子,那就可以了,反正便宜啊,才是正品價格的一半乃至1/4。 對于他們來說,買這樣一臺彩電以及洗衣液,不但不是“消費降級”,反而是“消費升級”——家里終于換上大彩電了。
02 山寨貨更便宜了 現在感慨拼多多上山寨貨泛濫的人們,可能都忘了當年的淘寶草創(chuàng)時,也是假貨泛濫,當時,你能找到200塊錢的“adadis”、100塊錢的“NIKE”以及各種山寨手機等等。現在的拼多多,不過是當年淘寶的翻版。 當年用淘寶買假貨的80后逐漸中年,收入提高了,注重生活品質了,也就逐漸“被中產”,在各大媒體的宣傳里,挪威的三文魚、日本的清酒、歐洲的奢侈品、美國的蘋果手機等等等等似乎是中國城市新中產階級的消費標簽,大家都蜂擁而至搶占這個巨大的市場。曾經假貨泛濫的阿里系電商最先出擊。推出“中國質造”、海淘等品類、購物方式,滿足4%、10%、城市里70%的新“中產階級”,還延伸到線下打造實體店,消費升級概念鋪天蓋地。
就在傳統(tǒng)電商上市后,逐漸洗白上岸,大力打擊假貨、山寨貨時,一個巨大的市場被讓了出來。
那就是窮人的市場。
曾經淘寶就是城鄉(xiāng)結合部商場的翻版,當時的中國人乃至城里人也沒有多少人買得起Adidas、Nike,淘寶上的“水貨”讓80后一代接觸到了網購也接觸到了山寨貨。當80后這代人中的佼佼者因大學擴招考上了大學,畢業(yè)后在城市參加了工作,月薪越來越高,轉向正品和海外游。 他們出走的身后,是廣袤的農村。
2017年,統(tǒng)計局按收入將全國居民分為5組:
人均可支配收入5411元/每月就是高收入人群。注意是可支配收入。 在農村方面,全年農民工總量28652萬人,其中,本地農民工11467萬人,外出農民工17185萬人,農民工月均收入水平3485元。注意,這是月收入,而不是可支配收入。2017年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5974元,比上年名義增長9.0%,扣除價格因素實際增長7.3%,也就是人均月可支配收入2164.5元;城鎮(zhèn)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6396元,平均月3033元;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3432元,平均月1119元。 城鎮(zhèn)居民幾乎是農村居民的3倍,大部分農村居民的月可支配收入在中等偏下組。巨大的農村以及城鄉(xiāng)結合部市場就是這么來的。
現在的中國已經是兩個市場: ❶ 收入不斷增加的城市新貴以及可支配收入雖然不高,但也不會買山寨貨的進城青年; ❷ 廣大被山寨貨占領的農村地區(qū)。
山寨貨并不一定便宜。京東的劉強東曾經說,自己前一段時間回老家,發(fā)現村里還有30%的商品幾乎是“假貨”,“比如說娃哈哈礦泉水,包裝和娃哈哈一模一樣,但是叫做‘媽哈哈’。大量村鎮(zhèn)的商店、便利店充斥假貨,商品價格比北京還貴,讓農村人付出了更高的成本還買了假貨!
他說想把真貨賣到農村去。 可一個拼多多就宣告了劉強東的雄心壯志并不容易實現——山寨貨更便宜了,錢少的人誰會買真的呢?甚至,“山寨”這兩個字的意思,很多拼多多用戶是無感的,他們首要需求是便宜能用的東西,而不是一個貴不少的牌子貨。 03 人民還是不夠富裕 曾經,整個中國就是這么一個大的城鄉(xiāng)結合部。寶潔剛進入中國時,中國人均年收入也就100塊,9.9塊的瓶裝洗發(fā)水,很多人都買不起,后來寶潔將海飛絲洗發(fā)水包裝設計為0.5元人民幣的一次性袋裝,先在城市里賣。很多80后都有印象那成條的海飛絲袋裝洗發(fā)水。
可見,人們也不是沒有消費好東西的欲望,更多時候,真的是被收入限制了。 城里人都說索尼好,但動輒幾千上萬的彩電也是買不起。
就連進城的小鎮(zhèn)青年家里的第一臺彩電,也大多是國產品牌,從銷量來看,國產品牌遙遙領先:
但從全球來看,卻還是三星、索尼、松下、飛利浦等國際大廠占優(yōu)。這說明,中國年輕人,即使有錢了,也還是優(yōu)先考慮滿足:先有,后優(yōu)。 農民兄弟在拼多多上買398元的“小米新品”大彩電,跟新城市青年搶購真的小米彩電,邏輯是一樣的——收入約束。
看似城里80后青年資產百萬甚至千萬了,那都是家里6個錢包或者拆遷的功勞,家庭月可支配收入也就那樣,存量資產雖然高,但流量資金并不多,有錢省著花。 這些年,幫助大家“省錢”的公司都大賺特賺估值很高,除了拼多多,小米、曾經的滴滴、美團等等都是如此,要么賣低價,要么給補貼,誰都知道:人民,還是不夠富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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